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仁愛路二段48-6
台北市, 100
Taiwan

(+886-2) 3322-2988

台北館位於台北市中心仁愛路上,不僅為城市的心臟地帶,更是長久以來人文薈萃之處,空間的規劃也提供作品更完善的展出條件。

新竹館則位於新竹科學園區內,長期以來推動藝文展覽,並與園區內知名科技公司合作,讓藝術能夠走進生活的每個角落。

孤高特立的藝壇行者—讀張振宇近作有感

孤高特立的藝壇行者讀張振宇近作有感   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謝義勇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國立高雄師範大學成人教育研究所 博士
(財團法人)黃君璧美術獎助基金會董事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菩提文教基金會董事

 

  北宋神童晏殊作《浣溪沙》詞:「一曲新詞酒一杯,去年天氣舊亭台,夕陽西下幾時回?無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識燕歸來,小園香徑獨徘徊。」詞義淺白,描述同樣場景而事物已非。也暗喻著美好事物的消失,不一定是生活的盡頭;或許是更美好事物即將到來的好預兆,它將使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。無怪乎「無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識燕歸來。」成為名句而千古傳誦!


  晏殊另一闋詞《鵲踏枝》:「檻菊愁煙蘭泣露,羅幕輕寒,燕子雙飛去。明月不諳離恨苦,斜光到曉穿朱戶。昨夜西風凋碧樹,獨上高樓,望盡天涯路。欲寄彩箋兼尺素,山長水闊知何處。」是他寫閨思的名篇。詞之上片運用移情於景的手法,選取眼前的景物、作者的感情,點出離恨;下片則承離恨而來,透過高樓獨望,把作者望眼欲穿的神態生動地展現。全詞寫孤高離恨之苦,情景交融,感人至深。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中把此詞「昨夜西風凋碧樹,獨上高樓,望盡天涯路。」和柳永、辛棄疾的詞句一起比作事業、治學的三種境界,足見晏殊在文壇上的地位。而他填詞的意境,讓我聯想到當代藝術家張振宇。


  我認識張振宇近三十年,卻不常和他見面。當年我負責籌備高雄美術館,他是我鎖定典藏的畫家之一,但卻無緣典藏他的作品我就離職了。雖然屢次失之交臂,我依然認為張振宇是一位實力堅強、格調很高的藝術家。


  這位科班出身的藝壇行者自視甚高,充滿浪漫情懷而不隨流俗。曾經從事藝教,也曾戮力從公,甚至想當民意代表。但「過盡千帆皆不是」,他在這些領域中並未找到真愛,所以為時不長,又回到藝術創作的軌道了。他藝術底子紮實,信手拈來而涉目成趣,各種題材無不得心應手。孤高的個性也使他鮮與藝界互動,「獨上高樓」更遑論交心的藝友了。儘管如此,仍有不少伯樂欣賞他的作品,注意他的動向,所謂「德不孤,必有鄰。」張振宇並不寂寞。近年來他用心參禪,並到大陸長住,遊歷名山大川。仰觀俯察之餘,畫風丕變,境界提升,由「昨夜西風」而「衣帶漸寬」乃至「驀然回首」了。


  今年三月十三日,在陶藝家林振龍兄邀約下與金石大師黃嘗銘兄、西樓文創負責人劉信陸兄連袂參訪名山藝術仁愛館。徐珊小姐熱誠接待,並提到七月計畫展出張振宇畫作。言談中徐小姐要我撰文介紹,眾人齊聲應和下我不便推辭,徐小姐乃提供張振宇近作檔案,讓我先睹為快。張振宇的藝術風格及品味,已有藝壇前輩論述與肯定。謹就此次展出近五十幅作品,覽後所感略抒於後。


    一、得意忘形系列
  張彥遠< 歷代名畫記>提到「草木敷榮,不待丹碌之采雲雪飄颺,不待鉛粉而白,山不待空青而翠,風不待五色而綷。是故運墨而五色具謂之得意。」張振宇的得意忘形系列作品不是用墨汁而是用油畫原料,沒有「墨分五色」卻能把中國繪畫「氣韻生動」發揮得淋漓盡致。我曾看過張振宇的風景、人物油畫,那單點透視的西方美學原理在他腕下宛如探曩取物,造型、光影、肌理簡直完美無缺。此次展出的油畫山水已大異其趣,「形似」似乎已不能滿足他追求的目標。全部展出作品一以貫之,都在強調「神似」而已。


  看過「早春圖」或「谿山行旅圖」的朋友都相信這是郭熙、范寬師法自然以後的創作,他們師法自然但跳脫自然的束縛,以中國哲學建構空間觀念,重組山石林木,表現出他們的胸中丘壑,所以比天然景色更壯闊、更偉大,而作品至今被視為文化瑰寶。


  郭熙、范寬、關仝、荊浩等人畫盡中國大山大水,創下各種皴法為後世中國繪畫的典範。張振宇卻一腳踢開中國傳統皴法,拿起刀筆用力揮灑,把胸中丘壑轉化成腕底雲煙。我相信他也曾「搜盡奇峰打草稿」,但他把這些草稿轉化為無形之形,臻於化境。佇足在他的畫作前,能感受到層巒聳翠,千巖競秀、萬壑爭流的意境,也有「空山不見人」、「眾鳥高飛盡,孤雲獨去閒;」的寧靜。張振宇有感老莊「大象無形」,又受禪宗「實相無相」影響,這是他近幾年「外師造化,中得心源」的表現。欣賞這一系列作品,看他成竹在胸,任意揮灑,線條色塊堆疊自然流暢,彷彿聆聽大自然交響曲,真有享受「意在筆先;趣在法外」的心靈饗宴。


  二、混沌系列
  西洋繪畫常以「無題」為題,張振宇則以「混沌」稱之。「混沌」本意為「不明」,延伸為「自然」。即老子所謂「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…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。」又說「人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」。


  張振宇自幼受儒家思想薰陶,以入世哲學完成基礎教育。顯然他也受佛老影響,不斷追求藝術的真諦。舉凡「混沌山水」、「無常之常、混沌之序」、「新造山運動」、「山至近處顯真形…」無一不是張振宇發自內心的吶喊,他希望自我實現藝術高峰,展現「自然即是美」、「至真則美」的最高原則。


  按照莊子所撰寓言故事,「混沌」本無一竅,活的自在,卻被「倏」「忽」二友日開一竅,七日而亡,隱喻著「違背自然者必亡」的道理。張振宇努力順應自然「行於所當行,止於不得不止」的痛快淋漓。此次展出作品中,不難看出他由過去寫實表相進入寫意實相的軌跡。但藝術家在「前不見古人,後不見來者;」空前孤寂環境中掙扎的心情也可想而知。


三、蓮花系列
  近年來張振宇潛修禪宗佛學,希望了悟紅塵萬相,我相信這是他人生的過程,藝術創作的一部分。因為藝術如果缺乏中心思想就隨波逐流,失去意義。藝術家必有所感,才能產生創作的力量,他的藝術符號或創作內容背後都有隱喻作用,張振宇寫蓮花亦無例外。


  蓮花「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…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。」,周敦頤「愛蓮說」早有備述。蓮花也深受西方民族的珍惜,甚至被視為「生命之樹」的象徵。而蓮花在佛教教義中,更有其特殊意義。


  佛陀被稱為「人中蓮花」,不染著世間的煩惱憂愁,宛若蓮花之不著水。蓮花在佛教中是象徵清凈、聖潔、吉祥;特別是以蓮花出淤泥而不染,來比喻諸佛菩薩出於世間而清凈無染。


  張振宇深研佛學,當然想究竟涅槃,所以他寫蓮花未畫牡丹就是意有所指。此次展出三幅蓮花皆在「似與不似之間」,立於畫前,未見風吹而蓮葉搖曳生姿,不見水池而令人心境感覺無比清涼。


四、快雪時晴(又名:〈天地卦象〉)
  中國文化是書畫同源的,繪畫中的線條即是真、草、隸、篆書體的展現,下筆力道可看出書畫功力,所以用筆為中國繪畫的基本要素。張振宇的「快雪時晴」作品蘊藏兩種意義。


  首先,他強調此幅作品具有中國繪畫線條之美。世傳王羲之「快雪時晴帖」雖被證實並非原作,但迄今仍是三希堂的重要文物,因為短短二十八字卻入木三分,圓勁古雅,展現書法家氣定神閒的姿態。而急速揮灑如懷素的草書自敘帖中「忽然絕叫三五聲,滿壁縱橫千萬字」、「狂來輕世界,醉裏得真如。」的熱情奔放,不拘小節,又是另一種美感。張震宇此幅作品線條快慢、轉折的流暢性,極富中國書法之美。


  其次,就快雪時晴帖的內容而言,這是王羲之在雪後放晴之時致友人書。他寫道「快雪時晴,佳。想安善,未果為結。力不次。」。從放晴時心情「佳」反推,下大雪時心情是悶悶不樂的。王羲之如此,張振宇何嘗不是如此!他多麼期盼天空馬上放晴啊!走過人間的不如意,每個人都希望快點撥雲見日、雨過天晴。我想張振宇這幅「快雪時晴」是他對老天無言的抗議與申訴!


五、狂墨點江山
  在抽象表現主義畫家中,傑克遜·波洛克(Jackson Pollock)採用「滴濺法」把「顏料」潑灑在畫布上,形成獨一無二的抽象畫。線條密布畫面、縱橫曲折傳達出一種無拘無束的活力,隨心所欲的動感。張振宇這幅「狂墨點江山」有類似的味道,但有別於波洛克。波洛克把畫布一鋪後環繞畫布任意潑灑,但張振宇的作品是經過經營布局,層層不透明油墨顯現朦朧透明的中國山水畫,也有「米點山水」的風味。油畫在中國多用在寺廟繪畫,用這種西畫技法表現中國山水畫,則屬少見。


六、千山萬水任我行
  藝術創作者都要忍受孤寂。尤其要成為獨具一格的大師,更要有「遠鶴無前侶,孤雲寄太虛。」的胸襟氣度。


  有人說張振宇是藝壇「孤鳥」、「孤鵬」。確實在藝術界他是「興來每獨往」,所以「勝事空自知」,只有藝術創作才是他的摯友。以前我的老師鄭善禧教授畫一歌手賣力唱歌,表情甚為痛苦,畫旁提字為「不惜歌者苦,但感知音稀」。古時伯牙絕琴,亦是痛知音知難覓,鄭善禧老師也曾經有此感慨,何況張振宇。


  這幅名為「千山萬水任我行」的畫,是此次展出近五十幅中唯一有人影出現的作品。畫中描述冬天景色,依稀看到風蕭蕭中站立一位壯士,在老樹枯藤下,不畏寒冷,頂著風雪作徐行狀。畫者到最後常畫自己,把自己的心境反映在畫中。看來張振宇是自況獨行,且自樂於獨行了。


  綜觀張振宇近作,都是他心境轉折後的努力成果。他把有形的事物轉化成無形的宇宙,卻仍懷抱著有情的世界與萬物關照。古人作畫強調「妙造自然」,張振宇從觀察自然入手,又走出自然,「籠天地於形內;挫萬物於筆端。」不受材料羈絆,用油墨轉化出氣韻生動的中國山水畫,走出自己文學性創作風格,讓我們知道為甚麼詩人會「獨釣寒江雪」而不是「獨釣寒江魚」。


  張振宇勇於藝術創新的精神,自信的做自己,值得喝采。金剛經說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意思也是要眾生放棄執著、不造作,自然而然覺知、覺照。張振宇深研佛學,當知其中道理,不必刻意經營關係,用心畫作,自然會有成就。但佛家也強調「未成佛道,先結人緣。」今後張振宇可與藝術界朋友多交心,哪怕偶而爭吵,也是君子之爭,無傷友誼。宋代蘇軾與佛印,一俗一僧,卻創下很多友誼典範,至今膾炙人口。現在應是張振宇走出關房的最佳時機。


  最後,我感覺這次展出作品色調極為統一,以灰、黑、白為基調,大有中國文人畫的意境,欣賞時心如止水,這是一大特色。然而自然界本來色彩繽紛,若下次有機會再看到張振宇展畫,真期盼他能大膽用色。例如「胸中丘壑」一幅,既寫秋景,就讓它「停車坐愛楓林晚,霜葉紅於二月花」有何不可?以張振宇的藝術造詣,一定可以充分駕馭色彩,賦予顏色新的生命,讓張振宇的創作更顯張力。